美人吹箫花动容
第一次听那支曲子,是在三年前的舂⽇。
那⽇扬花开的正盛,箫声响起也是极沉静的。似沾染了扬花的旑旎清丽,孤峭地传播。
人间天堂,扬州胜地,山⽔逶迤,阁楼林立。更妙⽔榭花轩,有连有断,堪比瑶池仙宮。楼外垂柳,扬花漫卷,菡萏婷婷,翠帏红裳,微风吹过,香透舂暖。
仿佛有袅娜笙箫,自云端⽔湄缓缓而出。众人抬头看时,只见一女子娉娉婷婷,挑帘而出,她秋波慵转,远黛含颦,好像梨花

放,晓露犹含,那几步路就像垂柳纤纤,直漾到软红深外。樱桃乍破,却是娇柔宛转,溜脆清圆。碧云小轩,临⽔阁楼,一曲曲香浓⽟暖,一声声魂

肠回。看得満席的人,神

目

,意満志移。
她一面把着箫,一面望着远方。如蔷薇濯露,芍药笼烟,别有一种丰神雅态,芳姿绰约。从《舂江花月夜》到《洞天舂晓》,到《凤求凰》,到《⽔仙

》。第一曲却是清越圆润,余韵悠然。第二曲便多了来往牵带,指法⼊细,有

昂慷慨之态出来。那箫声袅袅娜娜,溅落⽔面,打

了采莲女子的翠⾐罗裙。莲动而舟移,船行影犹在。她的目光,透明而黯然,清凉又忧伤,一直停留在远方。仿佛有多少心事,被二十四桥的明月说起,又轻易地,被箫声流转在风里…
画角声断谯门里,帘动而声起,剑落地。蓦然的眼神,谁为谁痴

?他大步流星跨上阁楼,斗篷⽩⾐,剑鞘弹桌,剑柄上的⽟佩在风中不停地

漾,晶莹剔透,摄魂夺魄。阁楼外,山抹微云,天连芳草。一蓑烟雨,在暮⾊四合里流离。
⾐上征尘杂酒痕,远游无处不消魂。他带着剑,走遍了江南。六字真言里,他只想印证菩提。那枚⽟倾城雕冶的⽟佩,一直陪伴着他,游历过苏杭,也到达过金陵,见过繁华,也经历过离

,始终不离不弃,生死相依。她微微抬起头,正和他的目光相遇,仿佛流莺穿柳,轻盈,自在,无比倜傥,无比熨贴。
她见他瑶柯⽟树,其一段风雅侠义,没有一样与人同处。正是傅粉何郞,掷果潘安,休说那王谢风流,一班乌⾐弟子也未必赶得上他。就是与他同坐,也觉大有仙缘,不同庸福。她的手指终于,渐渐停止了游移,

角绽出了笑意。那是一曲《凤求凰》,那是夜一箫声与长剑,清风与明月的

绵,那是一段旑旎的情事和过往。
甲第分明画里开,扬州到处好楼台。一连几⽇,他辗转秦楼歌台,到处听笛听箫,有婉转嘹亮,一如夜莺歌唱;有清越悠扬,暗结悱恻;有

绵悱恻,情语喁喁;可是,再多的箫音,也没有一个能够打动他的心。他的心,似乎就停留在那一刻,那一个蓦然的眼神,那一个绽露的笑意。多年以后,那个当⽇的旋律已回忆不起,只有美人倾国倾城的故事在不断被传说。
凤烛荧荧,将⻩昏。谁家阁楼,未掩香屏。他随着那箫声,游遍了整个扬州城,他笑谈了王孙公子酒杯间摇曳的风流韵事,醉赏了别院楚宮桃花扇下的妖冶媚娇,也昑咏过市井游侠的典掌传说。只是年年庭前花开花落,陌上芳草枯了又荣,而关于《舂江花月夜》和《凤求凰》的眉间事,随着満城的琼花,散落在谁家楼台?当二十四桥的明月斜照阁楼,那个吹萧的女子已经模糊在流年的尽头。伤情处,⾼城望断,灯火已⻩昏。
隔帘箫起花影动,恍如见湘娥啼竹,列子御风,他拔剑斫地,搔首问天,听者动容。是谁在向罗绮丛中,辨旧⽇,雅态轻盈。谁又在取一朵九品莲花,馨香于他。翠楼兰舟,漫迟留、旑旎风情。唯有栏外,早已习惯游离世俗与法界的清风与明月,践着不离不弃的承诺。
她是他月光下的美人,有着含情脉脉的眼神,她素手纤纤掬起荷花的清露,点亮暗夜里那些不眠的箫音,也把少女初绽的心扉,在流光里放逐又收起。而他是塞外的牛羊,饮尽她的柔情,依然只能向更远的地方流浪。月亮目睹了他的悲壮与苍凉,在他碧⾎瘦骨的⾝子里,划开了一道叫做惆怅的伤。就像她歌声里的青鸟,起起落落,却始终找不到停靠的地方。
箫起帘动,唯有落花无言,他的江湖里从此烙下了她的额⻩和桃红。他挽起剑,跨过箫声洒落的芳径,在薄曦将至的时刻,踏上南下的征帆。
他的心在远方,她的歌声只能让他断肠。他象天边碧⾎的云树,从未尘染俗世的泥土。他走过的地方,一片片的洞箫悠扬。可是箫如落花,一枚枚落在掌心,留连里,细细的脉络闪过红粉的云霞。
青山隐隐⽔迢迢,秋尽江南草未凋。二十四桥明月夜,⽟人何处教吹箫?
在那个月光如⽔、清风徐来的夜晚,那个风姿绰约的女子,曾⾝披羽纱,酥手托箫,鼓着粉腮,轻启朱

。于是明月桥上,杨柳楼下,那舒缓柔美的旋律,便轻盈地缓缓流出。只是,此夜,二十四桥仍在,波心

,美人何处?冷月无声。念桥边红药,年年知为谁生?
那年的舂天如満城的琼花不停地漫卷,时光如流沙般延续下去,刻骨铭心的记忆如风⼲的箫音,咀嚼着我的神经,它轻而易举地将温度凝为零下,也将我所有的记忆冰冻在那个扬花漫卷的季节:
夜桥灯火连霄汉,兰麝香暖远不散。
何处萧郞唱⽔调,谁家峨眉慵卷帘。
蓬山不似巫山远,才子风流正少年。
雨过隋堤不应恨,风吹红袖

登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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