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走了许多路
经过一个半死的人⾝边
一群不知名的路人在议论
“这是汤光的生基①
他退休前在过好几个单位
那些单位都是肥⽔的塘
腌⾁的堆子
人在⽔里哪能不
脚猫在⾁堆哪能不吃⾁
立得这样⾼大的生基
总得花十几万钱吧
还设计了一个辽阔的大池
并嘱咐后人
一旦他死了就⼊殓下葬
向池子里注⽔
永远不让池⽔⼲涸…”
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
把睡在池边的汤光吵醒了
他是个半死的人了
却保持着宏亮的音域
面对那群过路的人说
“说人背谈②生不安宁死不安⾝”
那群路人好似一群
偷嘴③的⿇雀被人发现
带着惊慌和哽咽的窘态
⿇筋④地飞走了
我站在那片墓地的一侧
汤光对我不屑一顾
我很纳闷
此时一群送葬返归的人
经过汤光生基前
披披挂挂的像原始部落里的野人
我静静地伫立着
不敢轻举妄动
待墓地恢复平静后
才艰难的向山顶爬去
坡很陡
进三步退一步
花费九牛二虎之力后
最终爬上了山顶
山顶上一位⾼个子的慈祥老人
正在掘土
他的⾝后是一片新开的深深的槽沟
沟里沟外散发着泥土的芳香
寸草不生
他看见我后
热情地把我领进了他的居所
一位不知名却感觉善良的矮个子老人
和我一起走进了⾼个子老人的居所
居所里栽満了石榴树
有的正在开花
有的正在结果
有的已爆开肚⽪
爆开肚⽪的石榴
被一个个盘子托着
籽粒晶莹红润垂涎
滴几只藌蜂嘤嘤嗡嗡地围着它们
整个居所一片翠绿风和⽇丽
⾼个子老人没有给我叫坐
我恭敬地递上一支烟
他伸出手来
可又突然缩了回去
似乎想起了什么
沉默无语
而后⾼个子老人掏出了他的烟
给矮个子老人递了一支
俩人就滔滔不绝的对话
把我晾晒在一旁
矮个子老人和我告别⾼个子老人时
矮个子老人向⾼个子老人请求
为他买一条“阿诗玛”烟
每包要比市场便宜一⽑钱
为一桩事情等着急用
并说“我不相信我出面那件事情会摆不平”
离开了死人
矮个子老人
⾼个子老人
离开了半死的人
汤光
我回到了活人的世界
感到一⾝释然
原以为
人死后就万事大吉
没有忧虑和烦恼
没有戒备和贪婪
幸福而宁静地长眠于地下
死人和半死人的世界里
还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戒律
珍惜生命
呵护人生
成为我离开墓地后的最大感悟
因为
死人和半死人的世界里并不太平
注：①生基，活人为活人建立的坟墓。
②背谈，昌宁县的方言土语，意思是背地里议论别人。
③偷嘴，昌宁县的方言土语，意思是偷吃东西。
④⿇筋，昌宁县的方言土语，意思是惭愧。 m.UｃcXS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