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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泊Ⅱ
 两家人一大早在码头见了面,寒暄已毕,进舱坐下,⻩夫人先开口道:“妹妹,咱们有好一阵子不见了,我总念叨着你呢,也不让两个茗儿多来我家里走动走动。”

 原来⻩夫人因为和⻩杏娘同姓的缘故,从来都是以姐妹相称,十分亲昵。⻩杏娘笑答:“你也知道我家里那一摊子事走不开,若茗又在书坊,忆茗没人陪着,不好意思去呀。”

 “有什么不好意思的,小时候我家里,我还喂过你吃饭呢。”⻩夫人笑向忆茗“以后有空尽管来,我一个人在家也怪闷的,整天盼着有个年轻人来说说话。”

 忆茗见了她,不由自主觉得分外亲切,微笑着答道:“伯⺟若是不嫌弃,侄女儿有空就去陪您。”

 “那就谢谢大姑娘了。”⻩夫人笑着又向⻩杏娘道“我真羡慕你,这么好的两个女儿,亏你怎么生出来的!唉,还是女儿好啊,男儿家就像小鹰,翅膀硬了就飞离了旧巢,天南海北跑着,做娘的想说句衷肠话也不能够。女儿呢,就像是廊子下的鹦鹉,时时陪着,别提多亲香了!”

 ⻩杏娘笑道:“我们还羡慕姐姐有这么好的儿子呢!可惜我没福,只好指着三妹妹给我家老爷传香火了。再说了,女儿再好终归是别人家的人,儿子一辈子都是自己的,这才叫有福呢!”

 几个人说说笑笑,不觉便过了大半个时辰。后来端卿见若茗走出舱外观景,便也跟着出来,此时太升起不久,⽔天相接之处犹有一抹金红,倒像是太的影子庒扁了浮在⽔上,随波漾。端卿从空气中嗅到她淡淡体香,不觉微有醉意,眺望着远方,默默不语。

 忆茗跟着走出来,道:“哥哥在看什么呢?”

 端卿连忙收心,回头笑道:“江上风大,别吹着了。”

 “你们不也吹着吗?”忆茗大着胆子笑道。

 “姐姐,你看江边上那些村落,裹在晨雾里头就像罩了一层轻纱,再加上那些古树,那些炊烟,活脫就是一副淡墨山⽔。”若茗仍然望着远方,出神说道。

 忆茗瞧了瞧,道:“果然好看的紧。”只是她心思并不在风景,转脸又向端卿道“哥哥近来在忙什么?”

 “我手头上没什么事了,最近该若茗忙了。”端卿笑呵呵的“对了若茗,琴默现在我家,你知道吗?”

 “她居然去了?伯⽗肯定⾼兴极了。”

 “是呀,⽗亲这会儿正在兴头上,每天都要排演一次新戏文,忆茗妹妹想听戏的话,就趁这几天功夫过来吧。对了若茗,你可知道眉娘的来历?”端卿说着便将眉娘的⾝世捡能说的大致说了一遍,忆茗姊妹不胜唏嘘感叹,若茗更是拍着栏杆恨道:“人情居然如此淡薄,眼睁睁看人落难也不加以援手,可恨,可恨!”

 忆茗轻声道:“好了,你也不嫌手疼,可真是替古人落泪呢。”

 “姐姐,这不是古人,是我新结识的朋友呀!”若茗犹未平檄气,又说“假如我是个男子,必定去作剑客,飞剑斩了仇人头颅,那时才不辜负一腔热⾎!”

 端卿见她柳眉倒竖,杏眼圆睁,既可爱又好笑,忍不住打趣道:“依我看来,你连眉娘的仇人是谁都说不出吧?”

 “怎么说不出?”若茗不服气,气呼呼道“喏,头一个便是逃狱的囚犯,其次是大理寺的糊涂官,然后就是平时跟韩亦好临了又不帮忙的朋友,我说的不错吧?”

 “你说的倒不错,可是逃狱的囚犯有数百个,你去斩谁?大理寺虽然判的过重,但韩亦失职在先,你又怎能把责任全推在大理寺⾝上?至于那些朋友么,虽然为人不齿,却也罪不至死。”

 若茗一时语塞,顿⾜道:“反正我要是男子的话,必定要去行侠仗义的!”

 忆茗捂着嘴笑道:“你要是男子,爹爹必定把你当作宝贝供在家里,怎么肯放你出去胡闹?”

 ⻩夫人从窗子里看见他们说说笑笑甚是投机,深感欣慰,向着⻩杏娘道:“孩子们颇颇合得来,真令人⾼兴啊。”

 ⻩杏娘知道她指的是若茗定亲一事,只是当着闵柔不好说明⽩,于是笑道:“从小一起长大的,自然比外人亲切。我看端儿就像看自家孩子一样,想必姐姐看见茗儿两个,也像见到女儿一样⾼兴吧?”

 “那是自然。”⻩夫人心照不宣,微微一笑。

 一路顺风顺⽔,未到巳时便到了枫桥。一行人浩浩来到娘娘殿,净了手,供上佛果、佛米,烧了信香,几个夫人当先跪倒在蒲团上,双手合十,默默向神灵祈祷。

 轮到几个晚辈时,若茗心无芥蒂,不过依样画葫芦走个程序罢了,忆茗却紧闭双目,虔诚拜了多时,嘴微微动,显见在向娘娘倾诉心中祈愿。

 瞻仰完佛寺,在斋房吃了素斋,见天⾊尚早,便在附近逛了逛,原说趁着⽇头回家,谁想不多时江面上开始刮风,看看大起来,舟子回禀说此时行舟太过危险,众人无法,只得将船泊在官船码头,只说风停了就走,谁知一刮就是一下午,看看要在此间过夜了。

 ⻩杏娘笑说:“幸亏带⾜了⼲粮和饮⽔。”

 ⻩夫人道:“我们虔心拜神,神便挽留我们‮夜一‬,都是缘分。”

 ⼊夜时若茗听见姐姐翻⾝的声音,知道她也没睡着,笑道:“姐姐,⽩天你在娘娘殿许了什么愿?说了那么长时间。”

 忆茗觉得脸颊有些烫,幸好烛光幽暗,料想她也看不见,敷衍道:“没说什么呀。”

 若茗咯咯一笑:“别哄我了,我看见你嘴动了半天,肯定在说私房话。”

 “你不拜神,尽瞧着我做什么?再说了,跟娘娘说的话轻易不能说出来的,不然就不灵验了。”忆茗被她一扰,不觉回忆起⽩天自己在神前的祷告,心如鹿撞,又是甜藌,又是‮涩羞‬。

 “我才不信这些呢,要是求神拜佛这么灵验,爹爹也不用起早贪黑做生意了,每天在财神跟前烧几株香不就成了?”——亏得⻩杏娘没听见这句话,不然必定要感叹这⽗女俩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,连亵渎神灵的话都说的一模一样。  M.uCC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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